作者余秀华 时间2025-02-04

我的残疾是被镌刻在瓷瓶上的两条鱼

狭窄的河道里,背道而行

一白一黑的两条鱼

咬不住彼此的尾巴,也咬不住自己的尾巴

黑也要,白也要

我只能哑口无言,不设问,不追问

它们总是在深夜游过瓷瓶上的几条裂缝

对窥见到的东西,绝口不提

假如我是正常的,也同样会被镌刻于此

让人无从抱怨

我不再注意那些秋草,不再关心它们没及我的脖子

在大地上割草,从春到秋

而土地的秘密越藏越紧。甚至伤口都是谎言

除了与你,我与大地上的一切靠得很近

比如这个下午,一群人抬着棺材经过

他们把云朵扯下来,撒得到处都是

割完草,我倒在荒草里,它们藏起我

比任何事情藏起我都容易多了

我这空荡荡的皮囊,连欲望都泄了一半的气

只是忧伤没有这人生潦草。草里露出几个空酒瓶

我忘了什么时候喝的

它们杯口朝北,在风里打出幽暗的口哨

除了割草,我几乎无事可做

甚至面对天空交出自己也是多余的事情

一个人身上是层层叠叠的死亡和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