①
远远注视,一朵被生活压弯枝条的
花,垂下头颅
死一般沉寂。落魅蓝湖面上的
是一艘粘附花粉的舢板
肌状组织,从颜料软管里挤出
一朵花的杀机——
“天啦!你还准备,随时分解了自己。”
妓女拉谢尔惊呼,合上匣子。梵高送来
他的血肉模糊耳朵
对色彩的倾诉:保存我,包括画作和签名信件
权威者,会被达利的胡子消耗完
印象之后时间。“哦,也请你身后的声音,
丢掉高雅、沦为摆设的耳朵。”
②
现代,走进假声、插电的一场演唱会。置若罔闻的
生活,早已听不见色彩的挣扎
图穷才晓破壁,我开始翻找《苏菲的世界》
记忆中十年,之前分别夹进扉页的
银杏叶子,压书局日期之上
一只蓝翼蝴蝶,在它们消失的窗户前
我只记下:日子,空空如也
濒危的上古动植物,也随之湮灭进恶词
爱慢慢浮出生活,添上更多不白之实
再次翻看
我,朽则朽矣。已成出局孤品——
苏菲更加紧张,砖缝抠出的纸条里
举目不定,从哲学之眼再次变小
这一次是她在替我迷路。
我们都没听见,耳朵后面尾随
沉闷地,一声枪响
她还解构了,今天画廊里薰衣草
被大风猛烈地吹,向日葵枝、叶扭曲
进入金黄中,一只只抽象的风暴眼
回到街面的苏菲,眨眼就消失了
我也很快被声音淹没——
他们每个人举止可疑,行为摹仿某个词的走势
③
我们的日历,还是无法翻过广场上
坦克,急驶的轰隆声中
时间抿上嘴巴。一切都安静下来
多少人间悲伤,以假死的花朵姿态
连接上我,和活着的数据线。
只在此时,此刻黄昏
是专属,梵高一个人的花粉
和粘附花朵上线条
成全了他。骨头里基因的色彩
信风,是我晃荡过的地方——
携带上一颗病毒种子,四处碰壁
讨教出生活遗传学。水泥丛林里
我成就一间斗室
成就寻找人类染色体,发生变异的“Y”博士
④
多少年,手指握紧、掐疼、又松开
一直也没掐上,我存在的证据
当我提起它,远离城市,农村和道路
距离萨特,比拉斯维加斯还要遥远
一座不为人熟知的,海岛小渔村
屁股,也早早被留守的大脑决定了
我被羊吃人,吃剩的几根骨头
摁进荒草
在一块小木板,斑驳红漆比划出的
光明牧场,和一堆火山石中间
在这,摘张蕉叶遮体,都是多余的
牛打此经过
都不屑转头反刍,敷衍的红线图
野心膨胀长出的草茎
其它,随你坐三轮、坐摩的去赶圩
还是喝纸包的菊花茶、冬瓜茶
毕竟还有,可资垂范的平房五间
早早修好围墙,浇筑厚厚水泥的屋顶
也具备了初级阶段,抵御台风能力
只是未及安顿,热带茂盛的繁殖
荒草,一场雨后
长成指头粗,给铁门又加装上
一道铁丝网
⑤
炎炎赤日,三个大陆崽
是未受过苏东坡海岛教化的蛮族
打开压水枪,每人轮换着狱警、囚犯角色
受过“虐”的,会事后得到补偿——
多加塞几张,市里报销单据
也曾一丝不挂,各个房间窜进窜出
却没人愿意揭开
其中一间房,水晶罩底下的模型——
给它降降温,除除尘
从海口老城工业区
到海边,要走很远才能听见涛声
有顺洋流漂来,大陆废弃品
轮渡丢弃的饭盒,以及不见肉身的空空海螺
我只能捡起,涌上滩涂的一些曾经
艳丽颜色
这里多像,梵高笔下一圈圈的
麦浪和草帽,多像我
“早早脱壳,信仰干瘪——”
但还是会重复相信,黑夜、人声、灯光
随着闷热后半夜散去
一颗,被信风剥出花盘的种子
在脚边
“黑夜遗失的硬骸,尽管它可能是空的。”
有人丢弃它时,也有相信土地的人民
重新拾起的人民
⑥
当我知道,黑夜源于阳光
黑暗的词性,源于大爱大善
仿佛一切都太迟了——
通道里的向日葵,拧身太迟了
黑色种子悬心里太久,落地太迟了
梵高是有觉悟的,他无法不说出真相:
一个人的悲剧,便是身后有色彩,有光。
那时的梵高,是一个人的梵高。
亦如今夜,炭疽,热病感染
吃上腐败果酱的人
整宿拉肚子,高烧不退
经验主义,神秘主义,还有苦心大宗师
都献出解药,配方:认清,脱离,阻源之水——
复制粘贴的画面,词语
每次都落入不同流域
推开电子显微镜的检验师,将失望玻片滑入清洁池:
“你们既不是杀人凶手,也不是孩子的父亲。”
⑦
吵嚷声,还在从夜的软管里
挤出更多颜料。温度,连风都软化了
口口相传数据链上,高速传送
一个个流行词,夹杂的黑死病的浮沫
从时间背面而来,“黑夜都死于他手,
你为何叹气?”这个深夜,我捧出一些词语
放进向日葵花盘
花盘中心,也是最需要呵护的
最后从家庭结构中出来
也最晚,认识到黑暗
他放下画笔的手
放进年轻农民,手的中间
面对新时期的瘟疫,他只能包扎好伤势
人民中间,把自己隔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