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在黄河与光明之间手扶着手，在光明
与暗地之间手扶着手
生土的气味从河心升起，人民
行走在黄河上方
人影像树木一样清晰，太阳独自干旱
黄河是一条好姻缘
只一条黄河就把人民看透了
村庄在大气间颤抖
人民用村庄的语言在天上彼此知道
在黄河上昼夜相闻
背靠着一根根金质蜡烛，一棵棵树
从那支烛光走到这支烛光
我们就是一对熟人
在黄河的大碗里
死者和死者谛视烛光之间的夜幕
在黄河的大碗里
生者向死者询问光明的模样
生者时常反问
而两个手捧大碗的男人
谈起雨水，也谈起收成
此外就没有话了
在饥饿年代
两个小女儿手执空碗
相对着饥饿嘴唇、瞬息即逝的嘴唇
干燥不可触摸的嘴唇
黄河在太阳下头
在日光的垂直照射之中
为砂子所倾慕
黄河奔驰
鼓起两岸的红棉花衣袄
小女子在黄河上怀孕
南方来的蛮子在枯水季节
慢慢地，徒步就能走过黄河
感到震惊：这就是它吗？
在枯水季节
我走到了文明的尽头
疏松庞大的高崖
一村又一村地倾入水下
在雨来的日子里
雨水在犁沟和身体里
追寻湿的痕迹，雨过之后
雨水下去担水，把自己挑上岸来
天空珍贵得好像珠子
树美如黄金，百里之间杨树是一对对分离的眼睛
一块块黄河
在两眼之间投下单一的
过于强烈的波纹
人民以手扶手，以手扶手，大黄河
一把把锄头紧紧抱在胸前
在太阳正中端坐
这就是人民的所有形态，全部的性命
闪烁着烛光
美德的河，贫困的河
英雄学会了思想的河
一场革命轻轻掠过的河
美德在灯盏上迟钝地闪耀
在牛头的屏蔽下
两眼张开，看见黄河不再去流
而是垂直的断层
以罕有的绿光
向我们迎面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