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说,我是喝着羊奶
长出了1970年代的灵与肉。
这就意味着:我曾做过一只跪乳的小羊
曾把一碗羊奶视为黄河
或长江的支流。
一直以为,我做不了一只羊
仅仅是因为缺少一张羊皮。
有一次,我竟然找到了它
在山西的乡下,某个清晨。
在一张漆皮褪去的老方桌上
一只老绵羊的四只蹄子
牢牢缩在四根细麻绳结成的索扣里。
我还是第一次听见羊在院子里
哭。有点像婴儿
找不到奶瓶的声音,连续,沙哑。
我无法形容一把刀的速度:像一只羊的余生
那样快。血都来不及流。
我想要的那张羊皮,就颤抖着
披在挂霜的老墙上。
我与它之间
仅仅隔着一只草料笸箩。
我想抓住那张羊皮,寒风中
试探了几次
都没有跨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