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时歌
作者张枣 时间2025-02-24

昨夜,当晚会向左袅袅漂移,酒

突然甜得鞠躬起来。音符的活虾儿

从大提琴蹦遛出来,又“唰”地

立正在酒妙处,仿佛欢迎谁去革命,

有个胖子边哭边从西装内兜掏出一挂鞭炮,

但没有谁理他。唉,不要近得这么远,

七八个你不要把头发甩来甩去,

茶壶里的解放区不要倾泻,绽碎,

不要对我鞠躬,鹿在桌下呦鸣,

有个干部模样的人掂足,举杯,用

零钱的口吻对外宾说:“吃鸡吧”,

酒提前笑了。我继续向左漂移,我

就是那个胖子?怎么也点不亮那挂鞭炮

我的心在万里外一间空电话亭吟唱,

是否有个刺客会如约而来?地球

露出了蓝尾巴,只有一条湿腻的毛巾

递了过来,一叶空舟自寒波间折回。

东倒西歪啊,让我们从它身上

提炼出另一个东三省,一条高速路,

通向袅娜多姿,通向七八个你,

你叫小翠,这会儿不见了,或许

正偎着石狮朝万里外那电话亭拨手机,

(她的小爱人约好来那儿等电话,

但他没来,她想象那着那边的空幻)。

她回到这儿,四周正在崩溃,仿佛

对面满是风信子。一个老混混晃过来,

与谁干杯。性格从各人的手指尖

滴漏着,胖子的鞭炮还没点燃,

有人把打火机夺了过去,“我心里,”

胖子呕吐道:“清楚得很,不,朕,”

胖子拍拍自己,“朕,心里有数。”

刺客软了下来。厅外,冰封锁着消息。

“向左,向左,”胖子把刺客扶进厕所。

刺客亲了缺席一口,像亲了亲秦王。

秦王啊缺席如刺客。而我,像那

胖子,朝遍地的天意再三鞠躬;我或是

那醉汉,万里外,碰巧在电话亭旁,

听着铃声,蹀躞过来,却落后于沉寂,

那醉汉等在那空电话亭边,唱啊唱:

“远方啊远方,你有着本地的抽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