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开动的时候,小雅问我,这个城市
叫什么名字?竟有如此漂亮的雪天。
送开水的女列车员,肩佩菱形徽章,
她侧身,像磁铁那样,吸引来好多好多
神奇的茶缸子。她巨大的白铁皮水壶
裹着棉絮,来自厨具市场或者洛阳
某个泥泞的小巷。她看看小雅,幽幽她说,
这个城市的名字,就在时刻表上,而且
克拉玛依在这个时候,有更好看的雪天。
小雅扭向窗外,她讨厌我的笑,也不喜欢
一个城市的名字,在如此漂亮的雪天
就那么随随便便地,印在了时刻表上。
“那个城市叫什么名字?它越来越远,
消失在天空里,比窗外的雪,融化得更快。”
小雅在她的头发里睡着了,所以这句话
没人听到,除了我,除了桌上的茶缸子。
那个城市越来越远,淹没在发疯的岁月里。
小雅从茶叶筒里,找到了天雨牌传呼机,
她说那么多睫毛在飞,很多女孩子死了,
天气预报说明天有雨,所以很多女孩子死了。
她说带我去克拉玛依,找个干净的地方,
或者,一个空气稀薄的地方……
这很容易,她说,割开一个口子很容易,
决心,初三那年就下了。她笑得很甜蜜。
四月,我们在苦丁咖啡馆二楼遇到蓝小东,
他把腕上的疤痕给小雅看,还说碰到雨天
就会痒。那晚,小雅不喜欢我的笑。
她问缝了几针缝了几针?你在拆线以前
吃过鱼吗?你在梦里,见到睫毛在飞吗?
蓝小东开始哭,像个漏水的袋子。
他说你们去南阳,找个瞎眼的巫婆,她手里
有失传很久的汉画,画上,预示了一切。
这时,小雅的传呼机响了,她说明天有雨……
从西安到兰州,从银川到吐鲁番,我一直
想把她摇醒,想趁着黑夜,跟她说清楚,
刚才那个下雪的城市,其实有一个
一点儿都不洁白的名字,一点儿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