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有两棵枣树
一棵在院子里,另一棵在院外的世界
奔跑,年关正在匆匆归来
十二月,纷飞的大雪比泪花白
比潦草的皱纹凌乱疯狂
我站在大地上拼命地书写:家啊,家啊
写着写着,枣树便白了头
这个冬天,家里那棵枣树一病不起
那棵藏满岩石般肌肉的枣树
被蛀虫点点掏空,身上的树叶词语般剥落
我抱着这把轻飘飘的骨头不敢松手
仿佛手一松,他就会散了一米七的架子
他的骨头就会遗落另一处,找不回皮囊
此时我只想背过脸哭上一场,这没什么不可以的
人活一世,总是养成了节制或隐藏
有些事隐藏久了,枣树的关节炎便会发作
一瘸一拐的长成父亲痛苦的模样
可是,我怕不听话的眼睛会哭出泪水
怕泪水滴嗒出不听话的声音,会淹没掉
这长长的长长的仍旧长长的黑夜
院里有两棵枣树,一棵是四处漏风的枣树
另一棵是结满羞愧的枣树。如今
一棵枣树却将要亲手将另一棵枣树埋葬
多年父子成兄弟。这人世间众多纠缠
却让我成了父亲最后的仇家